今天
关于私人领域这事儿,倒是让我想起那个老段子:话说某姑娘一日回到家,一进门就大惊失色,只见老母亲正拿着自己藏在衣柜深处的震动自慰器按摩脸部,见她回来,就说“你这个按摩器还挺好用”。
在大多数人的观念中,震动自慰器仍然是非常私密的东西,即使买了也要藏在抽屉里。甚至还有许多人抱着陈腐观念,认为这种东西“下流”,不但不能用,甚至根本不该有。但实际上,自慰器乃至情趣用品早已是一门阳光产业,不但光明正大,还很有“钱途”。
维多利亚时代女性没有投票权,却能找医生帮自己手淫
自慰是人类的本能,不过相比男性,女性的自慰并不容易。也正因此,女性使用工具自慰由来已久。
人类还在穴居时代,就已经开始使用人造阳具,史前时代岩画上也有对自慰的描绘。在如今德国境内,曾经发现一根有三万多年历史的人造阳具,是目前人类发现的最古老性爱玩具之一。据说埃及艳后虽然不缺男人,但也会专门将蜜蜂装在葫芦里,做成一个简易震动器。古希腊文化更是认为自慰是必要的性释放,是十分自然的状态。中国古代也常见类似工具,比如明清小说里的“角先生”就是人造阳具。
真正的专用震动自慰器,诞生于维多利亚时代。话说当时社会认为自慰是罪恶的,但与此同时,人们普遍认为女性会患上一种名叫“歇斯底里症”的病,症状为长期焦虑、易怒以及腹部坠胀等,所以发明了一种名叫“盆腔按摩”的手术疗法。具体操作是一只手放在女性的腹部,另一只手的手指,则插入女性的阴道或肛门进行按摩。
这个病倒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发明,早在古希腊时代,人们就认为任何女性身上难以解释的神经质行为,都是子宫惹的祸。于是,古希腊人根据子宫(hystera)一词,为这种“子宫疾病”取名歇斯底里(hysteria)。古希腊有医者甚至认为子宫是女性“身体里的动物”,可以自由移动,对其他器官造成压力,从而使人生病。不过这个说法很快因为解剖学的进步而被推翻。
连柏拉图都认为,子宫的天职就是性交和繁殖。如果女性不性交也不繁殖,那么子宫就会“悲伤”,女性就会患上歇斯底里症。因此当时的医生对“患者”的建议往往很简单——结婚。
这种观念的终极指向,其实是以性作为解决问题的关键。相对禁欲之恶,这种朴素观念倒显得更有人性。即使在所谓的“黑暗中世纪”,这一观念仍然未被推翻。
事实上,“歇斯底里症”仅仅是因为欲求不满,找医生看病按摩成为解决性欲的机会。所谓的“盆腔按摩”,其实就是医生全程手工操作,直到病患达到一种“歇斯底里突发”的状态,等到病情释放后,病人就会痊愈,重新变成循规蹈矩的正常女性。只要你稍有常识就知道,这无非是医生为女性按摩私处,让欲求不满的女性达到性高潮,性欲得到释放和满足后,人就正常了。
当时,欧美大部分温泉浴场都有“盆腔冲洗器”,女性通过强力水柱冲击下体,获取愉悦感。但如果嫌水流压力不够,就得去进行“盆腔按摩”。
据说,这门生意在当时的伦敦十分走红,回头客极多。很多人或许会想,当时的医生能给那么多女性的私处进行按摩,真是职业带来的红利和享受啊。但医生们可不这么想,因为病人实在太多,也太累了,有些病人甚至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达到高潮,医生甚至因此手抽筋,而且整个过程单调乏味。所以,有医生为了避免手部酸痛,决定发明按摩器代替人手。
19世纪50年代,有人设计了一款发条震动的按摩器,但发条的持续性并不可靠,所以这种按摩器只能坚持12秒。19世纪60年代,有人发明了一种盆腔按摩器,据说效果惊人。
19世纪70年代,一台以蒸汽为动力的“机械手”登场。但你能想象一个震动自慰器还要带个蒸汽机吗?因为庞大笨重、结构复杂,它很快就被电动化产品取代。19世纪80年代,伦敦内科医生约瑟夫·莫迪默维发明了电机震动器。值得一提的是,这个发明比电熨斗和吸尘器还早,甚至有“第五种家用电器”之称。它的动力由一台冰箱大小的发电机提供,所以最初只能在诊所里使用,但很快就出现了更小的便携式震动按摩器。
有趣的是,当时的震动按摩器跟听诊器一样正常,备受上流社会女性钟爱。
最初的震动按摩器,居然是光明正大的畅销品
到了上世纪初,已经有50多种电动的震动按摩器在市面上出售。而且与我们想象不同,它们并非偷偷摸摸出售,而是堂堂正正的畅销商品。当时的各种时尚生活杂志也会对其进行推介,将之作为家用电器的一部分,认为“所有这些青春的愉悦……将会在你体内悸动”。当时正是家用电器走入家庭的时代,各种电气化设备纷纷发明,比如缝纫机、电风扇和烤面包机等,都成了主妇新宠,按摩器也不例外。
1902年,汉美驰公司研制出第一款交直流两用震动器后,广告词是“一天一汉美驰,医生远离你”,可见当时仍然将震动器视为治病之用。
早在1906年,《妇女界》就刊登震动按摩器广告,表示“与手相比,震动按摩器用起来更快更深更均匀,而且,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!”1909年,《好管家》杂志就发表过一篇不同种类震动自慰器的评测文章。
当然,当时的英国社会仍然不会公开谈论性,也没有人将“歇斯底里突发”视为性高潮。换言之,尽管女性购买震动按摩器完全是为了自慰,但没有人戳破这个事实,都说自己在治病和放松。
所以,在当时的广告里,插画里的模特总是使用震动按摩器放松肩背。它还会跟缝纫机摆在一起,隐喻着一个贤良淑德的家庭主妇辛勤劳作后的放松。
还有商家更有趣,卖震动按摩器的同时,还会附送搅拌器配件,既让女性享受隐秘欢愉,还随时可以变成搅拌器。
到了上世纪20年代末,一个新诞生的事物颠覆了这一格局,它就是色情电影。色情电影自诞生起,就将震动按摩器当成了必备道具,这使得“歇斯底里症”彻底被揭穿,成为无人再提的过去时。当然,作为一个名词,“歇斯底里症”直到1980年才正式被《精神疾病诊断和统计手册》除名。
但与此同时,因为震动按摩器的性意味完全暴露,人们也将之私密化。
震动自慰器的复兴,与《欲望都市》有关
根据资料,震动自慰器再次进入人们视野,已经是上世纪60年代的事情。这当然与女权运动有关,也与科学进步有关。当时的医生已经开始推荐女性使用震动按摩器,认为它不仅有助于单身女性,也有助于婚姻关系。1968年,日本日立电器推出了第一支现代化震动自慰器。
而在著名的《海蒂性学报告》中,海蒂认为上世纪70年代时的美国,只有1%的女性曾用过震动器。因为色情电影的存在,所以当时的震动按摩器会被设计为一个特大号阳具形状,更让人难为情,加上那时侯可没有网购和保密发货,只能去店里买,所以使用震动器的女性极少。
不过在随后的日子里,震动按摩器随着塑料技术的进步,外观也变得更圆滑和优雅,变成了真正的性玩具。
震动自慰器的划时代产品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“狂野兔”。因为增加了阴蒂按摩,可算是划时代产品。1998年,它在经典美剧《欲望都市》里亮相,鼓励众多美国女性步入成人用品店,成为她们的闺房伴侣。
网购时代的到来也让“狂野兔”受益。早在1999年,Ann Summers公司就开启线上业务,在12个月之内卖出100万个“狂野兔”。在英国,其年销售额居然超过了洗衣机和滚筒烘衣机的总和。
2009年,美国一份学术调查报告显示,此时已有超过50%的美国女性使用过震动自慰器。
当然,震动自慰器的再次普及伴随着激烈斗争。传统观念仍然束缚着人们,许多卫道士将震动自慰器对女性的性刺激视为堕落,有人因此戏谑表示“那些恐惧震动自慰器的男性,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殖器与震动自慰器之间的悬殊差距”。在上世纪60年代末后,美国多个州政府都曾出台禁止震动自慰器销售的规定。比如堪萨斯州就在1969年起草立法禁止出售“设计或销售的阴茎或人造阴道,主要用于刺激人体生殖器官,除了为了医疗或心理而传播或促进的设备治疗”,这一规定在1990年被废止。
震动自慰器市场庞大
数据显示,早在2011年,国内性用品行业的内销零售额就达到1200亿元,其中情趣用品占15%,而且每年的行业复合增长率超过20%。当时还有预测,认为2015年国内情趣用品的市场需求会超过500亿元。这些预测都变成了现实,而且超出预期。
中国社会一直饱受传统思维的束缚,人们往往谈性色变。这种思维导致人们不了解性爱,也不能真正享受性爱,甚至价值观歪曲,将原本美好的性爱视为“色情”和“不正经”。所幸的是,年轻人的观念正在改变——尽管远非全部。
与此同时,中国已是全世界最大的成人用品生产国,占市场总量的60%-80%。最主要的产品类型,除了避孕套、情趣服饰和仿真人偶外,震动自慰器也是最重要的门类之一。
数据显示,目前中国情趣用品相关企业有八千多家,其中广东地区最多,占比超过30%。而且,整个市场增速惊人,比如2019年的新增企业数量就达到1348家。其中爱侣健康、桃花坞、他趣、春水堂和蒂艾斯这五家企业都已挂牌新三板。
这个规模来之不易。
早在1962年,世界上第一家成人用品店Beate Uhse就在德国成立,它的名字来源于企业女性创办者的名字,这家公司后来在德国上市。
而在中国,成人用品行业长期处于灰色地带。1993年,中国大陆第一家成人用品店“亚当夏娃保健中心”在北京赵登禹路开业。1994年,中国最早的成人用品供货商之一、浙江企业家任校国甚至因“传播淫秽物品”被捕。
即使政府逐渐放松对这一行业的监管,但在很长的时间里,人们对成人用品店的印象仍然是隐藏在街巷间的昏暗小店面。如果大白天走进去,会迎来别人的异样目光,购物体验极差。而且因为消费频率极低,线下店必须提高单价,所以贵到离谱。加上当时产品粗制滥造,用户体验很差。
直到网络时代到来,成人用品行业才迎来大转机,迎来了迅速增长。据统计,每年在淘宝网上购买情趣用品的人数以超过50%的速度增长。仅仅2013年,在淘宝购买性用品的人数已接近2000万,是2010年的4.6倍。这个数据一直在增长,如今已经达到五千万以上。
从地域来看,淘宝平台上情趣用品购买力最强的六个地区是广东、江苏、浙江、山东、北京和上海,恰恰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。
其中,女性震动自慰器的购买者中,有70%为男性,但主动购买情趣用品的女性消费者占比一直在迅速提高。但是,数据也显示至今依有70%左右的中国人没有尝试过性爱玩具。
2020年的最新数据显示,全球情趣行业市场规模200亿美元,已经达到避孕套市场的2倍,并保持高速增长。其中亚太地区是最大市场,接近全球市场的40%,中国则是亚洲最大市场,市场规模为50-60亿美元,其次是日本和印度。欧洲和北美市场份额分别占全球规模的25%和15%左右。
这个行业并没有巨头品牌,最大的厂商Doctor Johnson,其市场份额也不足1%。这一形态与避孕套行业迥异,后者市场集中度非常高,杜蕾斯占据20%左右的市场份额。
目前来看,国内市场除了爱侣健康、桃花坞、他趣、春水堂和蒂艾斯等已经挂牌新三板的企业之外,曾获得AVN最佳国际情趣用品冠军的LELO,以及Fun Factory、杜蕾斯、美国SVAKOM、日本典雅、日本涩井、香港雷霆和香港诺兰等知名情趣用品厂商也有一定市场份额。日本WILDONE、荷兰COB等看起来偏门,却也是小众玩家的心头好。
具体到震动自慰器,如今女性可以选择的品牌和款式已经非常多。比如SVAKOM出品的可拍照高清视频震动棒,价格不过两百元,但却能满足多层隐秘需求。同样是SVAKOM 的螺纹双头震动棒,也是相当经典的选择。日本典雅旗下的女用品牌iroha系列十分适合东方人使用,价格高于SVAKOM,但在网购平台上相当走红。杜蕾斯品牌影响力自不必说,它的脉冲双重刺激震动棒也是许多人的入门级选择。春水堂的旋风小子震动器不但模拟了真实强韧度,还增加了“舌舔”功能。
有人认为,国内情趣用品市场是一个千亿级大市场,这个说法或许会被未来所印证,但从人们的观念和市场监管来看,未来的时间节点无法把握。而在情趣用品领域占据相当大比重的震动自慰器,同样需要时间去培育市场。
全球两性调查报告显示:在欧美等发达国家,女性在自慰时使用情趣玩具比例已高达92%,情趣玩具是非常寻常的家庭日常用品。在冰岛,使用震动自慰器的比例高达53%,挪威达到50%,英国则达到49%。而且,情趣用品的设计越来越出色,许多产品甚至登上了国际设计的最高奖项——红点奖的舞台。
国内产品当然也在进步。因为震动自慰器乃至情趣产品逐渐进入主流视野,企业也越来越注重企业形象,极力让产品迎合大众审美。所以,如今的震动自慰器往往会采用紫色和粉色等颜色,也强调外形的美观。
震动自慰器的未来:智能化
目前,新科技早已融入情趣用品行业。比如可以用手机遥控甚至远程互动操作,可洗防水的硅胶新材料使产品更加卫生耐用,电池技术的进步也让产品体验变得更好。
当然,这些都只是小儿科,未来的震动自慰器,离不开人工智能驱动的个性化定制,也离不开VR的全感官沉浸式体验。想象一下,一个震动自慰器配上VR头盔和动作捕捉系统,将会带来怎样的体验?
有研究者认为,两性技术未来将是一个数百亿美元计的市场。很多人并不清楚,在科技创新领域,情色产业是仅次于军工产业的推动者。现代文明的重要载体,包括数字计算机、互联网和GPS,最初都是从军用开始,逐渐转向民用。情色产业则是基于消费者最真实的需求和态度,颠覆了许多领域,比如DVD和蓝光,还有电子商务模块。
结语
震动自慰器的敏感,在于它是女性自慰的器具。而在很长的历史时期里,女性自慰都被视为不洁和淫荡的代名词。
这种旧观念本质上是男权社会的心态反映。因为女性自慰是性欲的释放,而且这种释放与传宗接代无关,完全是女性自身的需求,这就违背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要求。同时,女性自慰会使得女性可以不依靠男性就获得性欲满足,也是对男权的反叛甚至蔑视,因此男性会极力否认女人性需求的正当性。
也正因为这样,历史上总是宣扬女性自慰有害,将之变成一种禁忌。即使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,女性自慰仍然被妖魔化,当时的医生甚至告诫女性,自慰会导致“粉刺、耳聋、视力减退、气喘、肺结核、癫痫、瘫痪、记忆力丧失、犯罪、精神错乱和意志薄弱”,简直成了罪恶根源。
但现代医学的研究表明,自慰有益身心健康,也是获得性释放的最有效手段。性满足不但有益个人,也有助于社会治安和整体风气。
不过时至今日,尽管震动自慰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,但许多人仍然无法坦然接受它们的存在。自慰也仍然是一个隐秘甚至羞耻的话题,即使它早已是许多人生活的一部分。
震动自慰器乃至情趣用品行业,堪称史上争议最大的行业之一,它被传统道德所鄙视,但又承载着人类的正常欲望与需求,甚至是心理治疗和情感慰藉的工具。
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:一个尊重个体性需求的时代,必然是一个相对更好的时代。